26.4.11

雨橫風狂三月暮

這本來該是在愚人節、失業整整兩個月當天發的,只是延宕的壞習慣。還好當天早上收倒了兩個月前申請的兩個政府職位中另一個的通知(前一個的考試早泡湯了,壓根兒該是綜援師兄幹的活),不然十多份職位沒半點回音也實在教人氣餒(但仍不至於會在報紙頭條見到我)。(4月11日前)那一個多星期裡幾乎沒碰過journal的discussion部份,倒讓當初那點悲憤話兒給再沉澱了一些。

請Jessica吃飯告知她第二天上班,卻變成她力勸我繼續唸PhD,不管我怎麼(努力嘗試)解釋;剛剛與姊姊一同看完《呃錢帝國》,她找我談卻又不耐煩於我的言辭拙劣。是故最終還是決定要打好這篇post出來,整理一下思路,即使,我已經不再奢望有誰會明白。(不行!縱使道家思想入植我心,但我不想學周兆祥,因為地球已經沒有另一個三十年可以等待,可以揮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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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半前某天晚上,聽了自己新加入的地球科學系的cofounder, Chair Professor兼港大副校長John Malpas,在通識課程中講The Science of Climate Change,接著又跟去黐了一頓晚餐。說著說著,他談到免不了一場世界大戰。自此這個問題便時不時在我腦海浮現(如:http://www.facebook.com/note.php?note_id=10150203628525431)
,並在近月失業無所用心時更加反覆思量,這個世界將如何崩潰。

一償研究天文夙願的我,應往何處走? 我見到GPU computing方興未艾,將來定必大有可為,則climate modelling未嘗不可。但自己這點小聰明,能貢獻些甚麼嗎?真能佔學術界一席位嗎?

到上月翁玉林Carbon Dioxide and Global Change的講座,談到最新的衛星數據讓我們能以前所未有的解象度仔細地追蹤二氧化碳的濃度變化以及監察其他已知的氣候週期。我想問一句:So What? 雖則以苦口婆心的《資治通鑑》與《君王論》選段作結,但他給我的感覺和John一樣,是無力感多於希望,而我清楚這不是我想要的。

是的,翁玉林回答學生提問時,他認為以已發展國家所擁有的知識、科技、人才(簡單點說,在當今國際遊戲規則中的話事權),它們能夠繼續 “pretty well”地過下去,問題是那些most vulnerable的(餘下數十億)人。「這不再是一個科學問題,而是一個道德問題。」他如此答道。

於我而言,Climate Change的consensus已是不爭。2001年起,各國的國家科學院的聯合聲明一次又一次力竭聲嘶的奔走呼告(http://en.wikipedia.org/wiki/Scientific_opinion_on_climate_change#Academies_of_Science)

與John Malpas同一個series最後一場,廖秀冬的其中一張slide

可是,結果呢?

即使我為climate modelling投注一生,也不過是翁玉林那張slide上廿多個climate model、廿多條不知分別為何的溫度上升線中的一點contribution而已。

但這條上升線不會因我而稍稍減緩。

看到廖秀冬那張slide時,我已經認定,climate change的問題不在science上,而在於social science, economics, 或歸根結底,global politics。因此有了我從港大圖書館借來此書中英文版一事:《氣候變化的挑戰與民主的失靈》
http://www.books.com.tw/exep/prod/china/chinafile.php?item=CN10147658

飯中,Jessica告訴我她認為 “the globe is warming, but not sure if climate is changing” 的時候,我不欲爭辯。關於climate science的爭辯已經夠多了,照道理說,她是行內人,我不是,我無法拿她行內的權威去為自己辯護。而今回想,不禁感歎區區幾個月間她的轉變,又或者兩年前的戰友如今的飄索零落。

也是在Jessica人人網的share裡看到的:

“You are worried because you want to have both a meaningful life and a successful one; you know you were educated to make a difference not just for yourself, for your own comfort and satisfaction, but for the world around you. And now you have to figure out the way to make that possible.”

是以,我無法容忍自己繼續躲在象牙塔裡,我無法抬頭看著「繁星」而置內心呼喚、無處可躲的「道德」於不顧。

“This is the best news. And it is also, I hope, to some degree, our fault. Noticing your life, reflecting upon it, considering how you can live it well, wondering how you can do good: These are perhaps the most valuable things that a liberal arts education has equipped you to do. A liberal education demands that you live self-consciously. It prepares you to seek and define the meaning inherent in all you do. It has made you an analyst and critic of yourself, a person in this way supremely equipped to take charge of your life and how it unfolds. It is in this sense that the liberal arts are liberal — as in liberare — to free. They empower you with the possibility of exercising agency, of discovering meaning, of making choices.”
Baccalaureate address to Class of 2008, Harvard University
http://president.harvard.edu/speeches/faust/080603_bacc.php

尤其是當我看到劉瑜《留學七年》心路歷程剖白時,又再度印證了這個想法:
http://www.mitbbs.com/article_t/Prose/31183007.html
「一個登山者解釋自己為什麼愛爬山時說:不為什麼,因為這座山在這裡。

沒有比這更可悲的答案了。

我為什麼要讀博士呢?因為“博士學位在那裡”?
我為什麼要出國呢,因為“美國在那裡”?
…..
弗洛姆說,“逃避自由”是人的天性。
在我看來,逃避自由的表現就是:“因為山在那裡,所以我要爬山”。

讀關於“延安整風”以及的著作,讀來讀去,結論只是:一切洗腦(整風)的成功要旨,不過在於幫助人們逃避自由。當一個體系能夠用邏輯自洽的方式替你回答一切問題、並且保證這些答案的光榮偉大正確的時候,的確,還有什麼自主思考的必要性呢?

Am I escaping from freedom by climbing the academic mountain in front of me?

這是一場多麼不辭辛苦的逃避啊,幾乎可以說是艱苦卓絕,從一個大陸到另一個大陸,從另一個大陸又到另一個小島。」

我很清楚,倘若我縱容自己去爬這個academic mountain,以我的性格肯定會至死方休。在弄清楚這究竟是自由還是逃避之前,我至少得嘗試一下其他的可能性,實在不行了再回來(也就是說,要逃避的話,也得給自己一個最起碼的交代、籍口)。

由是,我義無反顧的投身社會,繼續搵工去。我明白這不會怎麼容易,畢竟這是以前「少不更事」、「理想當飯食」的選擇的代價。只是,我這個會考經濟拿D的人,這會兒才嘮叨些甚麼path dependence choice甚麼的有用嗎?(據我在人人網某長篇share的文章閱得:路徑依賴在經濟學裡說的是,你當下的選擇是被你的前一個選擇決定的,如果你要改變路徑,成本將會高到你不願意改變。)

於是,便迎來了失業以來的第一份interview(卻是我最後一份申請的工作)。

過程沒有甚麼特別,interviewer沒有刁難,不過很有技巧地繞了一大個圈子回來壓工資的價。確實是我經驗不足,也生怕她不請,開了一個她沒有不請我的理由的價錢。

In完出來,搖身一變的打工仔心態,忽地好像感到了為啥人們要盼風假、去賣保險、炒股票.....諸如此類,不一而足,心中又平添了許多歲月。既然(曾幾何時的)世界兩大經濟體的政府能靠舉債度日,我們又憑甚麼去要求大學生欠少一點卡數?也許我真的不懂經濟學。但我亦明白,踏入社會,這僅僅個是開始。

接著回港大,看CSSAUD播《此間的少年》。六年來被誤認過是內地生不少次,最後終於大模斯樣著住suit裝了內地生一回,也讓我回憶起一些在燕園那不到兩星期KIAA workshop的美好時光。這才叫有些深度,只是去掉家國天下來扯談喬峰、郭靖和楊康,就真的只剩下新言情主義了。

當fb見到的是大同中同對某3D電影的評頭品足,而我卻因為《呃錢帝國》的緣故凌晨寫下這長篇,心感this is really《The Age of Stupid》

話說回來,依稀記得申請這份工作的那天,才發現原來自己房門前掛著的那張月曆,櫻花盛放,正是福島


初稿於 三一一大地震一個月祭
發表未定稿於 切爾諾貝爾核災難二十五周年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