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篇:迎上前去

我是一隻沒籠頭的野馬，我從來不曾站定過。我，人是社會裡活著，卻不是這社會中的一個，像是有離魂病似的，我這軀殼的動靜是一件事，我那夢魂的去處又是一件事。我是一個?子：我曾經妄想在這流動的「生」裡發現一些不變的價值，在這打謊的世上尋出一些不磨滅的「真」；在我，這靈魂的冒險是生命核心裡的意義，我永遠在無形的經驗的巉巖上爬著。

冒險、痛苦、失敗、失望，是跟著來的。存心冒險的人，就得打算他最後的失望；但「失望」並不是「絕望」，這分別很大。我曾經遭受過「失望」的打擊，我的頭流著血，但我的脖子還是硬的；我不能讓「絕望」的重量壓住我的呼吸，不能讓悲觀的慢性病侵蝕我的精神，更不能讓厭世的惡露染黑我的血液。厭世觀與生命是不可並存的，我是一個生命的信徒，初起是的，今天還是的，將來，我敢說，也是的。我決不容忍性靈的頹唐，那是最不可救藥的墮落，同時卻繼續軀殼的存在；在我，單這開口說話，提筆寫字的事實，就表示背後有一個基本的信仰，完全的沒破綻的信仰。

但這並不是說我不感受人生遭遇的痛創，我，決不是那童騃性的樂觀主義者；我決不指著黑影說這是陽光，指著雲霧說這是青天，指著分明的惡說這是善；我並不否認黑影、雲霧並惡，我只是不懷疑陽光與青天與善的實在，暫時的掩蔽與侵蝕不能使我們絕望，這正加倍的激動我們尋求光明的決心。

前幾天，我覺著異常懊喪的時候，無意中翻看尼采的一句話，極簡單的幾個字，卻涵有無窮的意義與強悍的力量，正如天上星斗的縱橫與山川的經緯在無聲中暗示你人生的奧義，袪除你的迷惘，照亮你的思路。他說：「受苦的人沒有悲觀的權利。」我那時感受一種異樣的驚心、一種異樣的徹悟。

──徐志摩

摘自周淑屏、馬桂綿編著
現代教育研究社出版
《中國語文及文化科　閱讀理解練習》
1992年初版　1996年修訂版

鄭穎康 錄入於
零四年十一月十八日


11月中文文化卷與純數測驗前夕,
跑了去「溫」閱讀理解,還要是精讀式的
很可笑吧?連老師在內,沒有誰會覺得這是個明智的行為
可是,最後今屆也不出速讀~>_<

但若我不花時間去看,又怎能得見此篇?
有人說:
不為做過的事情後悔,為沒有做的事而後悔
儘管有著正面的意義
可是,不正正因為做了某些事,才沒有做另一些事嗎?

正是此篇,給我繼續堅持的力量
如果我能早七個月看到這篇,就可少嘗兩個月的苦了.....

上兩星期給一個中六的師弟看,在受著純數的折磨之時:
覺著異常懊喪.....無窮的意義與強悍的力量.....
.....袪除迷惘,照亮思路.....
異樣的驚心,異樣的徹悟~!